微博ID 平生不会xy 爱瓶邪,爱荼岩,有时间写写文

【荼岩】曾有青鸟在此停留(中)

“我把我所有的快乐时光都与你分享,所以你的悲伤,可不可以也不要独自承担?”

6.

高二的第一个学期刚开学不久的时候,安岩意外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那天晚上他在宿舍楼二楼楼梯拐角的地方和安份打电话,他和这个堂哥依然保持着亲密的联系,不时的打个电话,隔着碰触不到的通讯信号关怀一下对方的生活,却再也没有写过信。

彼时安份在电话里讲着他的大学生活有多么多么的颓废,有点无聊的少年就靠着楼梯扶手很随意地听着,心神却不知飘荡到了哪里。大概是天生闲不住的缘故,安岩一边听堂哥滔滔不绝,一边又在楼梯上来来回回的走。不甚明亮的楼道灯照着眼前的一小块地方,勾勒出模糊而柔和的轮廓,让安岩有一种奇异的恍若梦中的感觉。安岩盯着自己的脚尖踏上一阶楼梯,然后再是另一只脚,上两阶又转身下来,如此反复,却在他一个神思恍惚的时候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变故来得太快,安岩只来得及调整了一下重心,变成面朝下的姿势摔下去,伸出手撑在地上。尽管如此,他身上还是好些地方都磕在了台阶上,肉体碰撞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手机被抛出去,掉落在地上弹了一下然后旋转着滑了出去,停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

他摔下来的声响估计也不小,很快有刚好在附近的同学跑过来扶他,问他感觉怎么样。安岩还有点懵,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全身都是细细密密蔓延开来的疼痛,动了一下发现右腿膝盖似乎使不上力气,还有好几个地方火辣辣地痛。

于是又是兵荒马乱的一阵忙活,当天晚上将近凌晨的时候安岩才在医院做完检查。他在床上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他听见声响转头,看见了他的班主任,一个胖胖的,非常和善,性格又非常爽朗的中年大叔。

班主任手里拿着各种检查报告,跟他认真仔细地说着检查结果。“骨头没事,是韧带拉伤,右手手腕轻微扭伤,身上还有几个地方擦伤,擦擦药养着就好。”

肩膀瘦弱的少年低着头,眉头轻轻地皱起来,有些懊恼地埋怨着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班主任看到他这样也出言安慰,大抵是说一些学习什么的不会太耽误没关系的之类云云。安岩抬起头想说我没事的,却又看见班主任嘴上说着话,手上掏出手机来又问了一次要不要给他家长打电话。

安岩抿着嘴沉默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这么晚了不要打扰他们了。”话一说出口,安岩就看见班主任脸上浮现出无奈又惆怅的表情,他心里也泛起一点酸涩来,像还残留着点青的橘子尝起来的味道,浅淡而绵长。他努力地忽视着这点酸涩,犹豫着张了张嘴小声问道:“王老师,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妈我受伤的事?”

安岩也知道这样的要求看起来有多奇怪,却仍然抱了一丝希望班主任会答应,毕竟他和班主任平时关系不错,班主任也见过他妈妈,他家里的情况,班主任是知道得差不多的。可他内心深处又迷茫着,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你真的希望他答应吗?”

心绪纠结着,安岩抬头看着班主任,班主任坐了下来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那我在这里陪你,等明天再说吧。”

安岩还想摇头说不用他一个人就可以,班主任的态度却很坚定,说他要保证每一个学生的安全,安岩一个人在这他放不下心。

“安岩……”他看着班主任缓缓开了口,语气里带了几分沉重的意味:“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说到这里班主任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我知道你大概不想太麻烦你妈妈,可她是你妈妈。”

“即使她有了另外的家庭也依然是。”

“她有权利知道。”

安岩听着又低下头来,目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游移着不知该安放到哪一处,他听见班主任的声音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响起来:“我在北京的时候,也教过一个学生,那时候他也是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都是小小的年纪,却承受了太多。”

眼角已经带了沧桑的中年男人说起往事的时候,眼睛里有回忆的神色,幽深的仿佛浸染了夜色。他淡淡地开口:“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啊……那时候他好像是初一还是初二吧,我是他的班主任,就看着他不得不面对那些太过沉重的事情。唉……”

少年被勾起一点好奇心,顺着班主任的目光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出声问道:“是……什么事情?”

“父母飞机失事。”短短的六个字忽然沉重地敲打在了安岩心上,他放轻了呼吸,似乎是怕惊动了什么,他没有再说话,心却沉沉地落下去,一直落到无尽的深渊里。

安静的病房里,空气里是淡淡的压抑。他和班主任隔着记忆的沟壑一起陷入了沉默,有各种各样的图像和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掠过,最后又归于了静寂。

也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它们的颜色、气味和质地相似,却并不相溶,但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真的可以彼此安慰。

7.

养伤期间总是无聊的。安岩在宿舍的床上躺着,室友们都去了上课,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刚开始的那几天他还不能下床走路,于是只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等江小猪他们回来给自己带饭,以及讲一些今天老师讲的内容和班上发生的事情。

安岩右手有轻微的扭伤,也不方便写字,于是也写不了作业,没写的试卷很快堆积起来,薄薄一沓,但也足够让安岩绝望了。不过很让人开心的是,空闲下来的时间里,安岩终于可以把把以前买的很多没来得及看的书都趁这个时候看完了,《白夜行》,《挪威的森林》,《穆斯林的葬礼》还有一些其他的书。一本本书摊开在他面前,他伸出左手翻页的时候纸张发出“哗啦”的一声脆响,细微的,却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恍然间安岩甚至有一种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看到很动人或者很精彩的部分的时候,安岩总是下意识地找笔想记下来,然后再另找一点时间整理好写在信纸上,可以寄给神荼,那个从未谋面,却奇异地与他有着很多思想情感上的共鸣的人。

他们在书信中常常会提及自己最近看的书,对于读书的爱好成为他们书信内容的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不只谈书,谈自己的想法,也谈作家,夹杂一些自然而然延伸出去的事情,有各种见闻,也有关于自己的经历,有时也会互相推荐书。安岩平时学业忙,看书的时间不多,大都是一些现当代的小说,神荼大概是比较会安排时间,在学业之余会读很多书,涉猎广博,每每令安岩惊异,他想这大概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井井有条。而且应该比较沉默寡言吧,不然怎么会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一个人看书呢?

然而安岩下意识开始找笔的时候总会被手腕上传来的一阵隐隐的痛感拉回现实——他现在不能写字。眉眼纠结成一团的少年用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对着桌子上的书苦闷地叹了口气。

对面靠着墙壁的青年似乎也跟着他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撩起一点点垂在眼前的发丝,安岩抬头看他,突然歪着头开口:“不如用左手试试?”

于是真的扯过来一张白纸,用左手握着笔,笔尖顿了一会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神荼”两个字。用左手握笔的感觉太过陌生,很力不从心,写出来的字只有能认出来的水平。安岩盯着那两个字,喃喃地道:“不行,太丑了……”再抬头看对面的青年的时候,青年也换成了正视他的姿势,漆黑的眼睛泛着一点点润泽的水光,嘴巴轻轻开合,似乎吐出了两个字节,像清晨的雾气一样很快弥散,然后消失在房间里。他说:“二货。”

8.

安岩的妈妈最后还是被班主任告知了这件事。她来学校看安岩的时候,安岩正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一抬头发现妈妈站在宿舍门口,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

“妈……你怎么来了啊……”安岩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后脑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看起来有多傻气。

保养的很好的中年女人有一双和安岩一样美丽的杏眼,此刻朝着儿子抛了一个“小崽子你还有脸问”的眼神过去,安岩立马讪讪地放下手挤了个若无其事的笑脸出来。

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哒哒”声,妈妈走过来开始戳着安岩的额头数落他不小心,“你是在做梦吗?下楼梯也能摔一跤!还不想让我知道!你自己说你是怎么想的呀?”

栗发的少年开始打哈哈,嬉皮笑脸的样子有点欠揍,他嘴里说着不想让妈妈担心,手上扯了妈妈的一点衣角,满满是撒娇的样子。而妈妈也叹口气不再说话,转而探身开始察看起伤势来,安岩的膝盖还没有消肿,看着有点吓人,也让人心疼。

安岩看着妈妈俯下身来,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一边脸,垂在胸前,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情景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似乎是遥远的从前,模模糊糊的,是被雾气氤氲了的回忆。

那天妈妈帮他收拾寝室里杂乱的东西的时候,也和他再一次提起了搬回家的事,她手上叠着一件衣服,没有抬眼看他,语气带了一点无奈:“其实家里又不远,每天起早一点就好了……”回应的却是安岩没变的理由:“住校挺好的……再说你要照顾弟弟啊……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妈妈在前不久生了弟弟,很可爱的一个小宝宝,安岩也很喜欢他,却总觉得妈妈抱着弟弟和继父一起说说笑笑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立场去打扰。他们才是一家人吧。

妈妈再婚之前也和他商量过的,那时他下晚自习回家,妈妈就坐在沙发上等他,看见他回来酝酿了一会儿才把再婚的事告诉他。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安岩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回了房间。其实他也清楚妈妈还那么年轻,这一天迟早要到的,于是也并不怎么难过,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风呼啸着穿过去,抑或那只是妈妈在他身后的一声叹息。

而他读高中时要求住校,妈妈也只是叹口气没有反对,默默帮他收拾好东西。但这一次大概是真的让妈妈担心了,她听见安岩拒绝的回答,提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我在学校附近给你租套房子吧,请个阿姨帮你做饭,也方便我过来看你……”

其实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安岩看着妈妈映着担忧和无奈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9.

阿赛尔回国的时候是11月末,天气已经转寒,梧桐的叶子落了一地。

神荼去机场接机,看见阿赛尔的时候甚至觉得恍若隔世,少年的个子拔高了不少,大大的眼睛还是一样的清澈,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走到他面前冲他笑了一下,喊了一句:“哥哥,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大概,有两三年了吧。神荼不自觉地开始走神,想起上一次阿赛尔走的时候,那时也是冬天,凛冽的北风一直刮,少年抿着唇,眼睛里闪着泪花,问他:“哥哥,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摇了摇头的吧,他说:“这里是我们的家。我要留在这里。”他看见弟弟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眼里浅灰色的云翳,于是沉默着拥抱告别。一别,已是经年。

回家的路上,阿赛尔提起扫墓的事情,他说这么多年哥哥都一个人扫墓,今年不是一个人了。说这话的时候阿赛尔的眼睛里是一片细碎的光,是一片释然的样子。他转过头来,问:“哥哥,你还放不下吗?”

放下吗?神荼沉默着没有开口,眼前却好像飘起了鹅毛大雪,平稳运行的车子好像忽然加速,带着他驶回那个寒冷的冬日。

他记得那年下了很多场雪,最大的一场里,他没有撑伞,走在街上,雪片落了他满头满身,却比不上心里的冷。

电话里那个带着哀痛的女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就在几分钟前,他终于明白,他是真的,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最后一点侥幸被现实碾得粉碎,风刮过,就散了。

可他清楚地记得父母的音容笑貌,记得前几天在电话里爸妈答应他和弟弟说再提前一天回来陪他们过圣诞节的欢欣雀跃,明明一切还那么鲜活,却在一瞬间变成冷冰冰的现实。也许是在做梦吧,可他已经梦了四年。

灰色的天空和皑皑的白雪是那段时光的底色,惨淡的,了无生气的,却又好像能掩盖一切残酷现实的。他在沉默中一遍遍设想那些可能的如果,如果他和弟弟没有吵着要一起过圣诞节,即使爸爸妈妈一直不太乐意过洋节,如果他和弟弟没有央求着爸爸妈妈快点回来,只因为他们一家人实在太久没有团聚,如果他……每一个如果都浸满了他的眼泪,却依然不会有实现的可能。

可是生活依然要过的,他只是不愿再看见山坡另一面的阳光了而已,直到,有一个冒冒失失的二货闯进他的生活。他看见有另一个悲伤而孤独的人,他过着和他一样又不一样的生活。说不上是不是一种寄托,大概是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吧。

神荼想起他前段时间收到的信,从信箱里拿出来的时候他就发觉了手感的不同,硬硬的,方正的,倒出来才发现果然是一张明信片。正面不知道是不是安岩自己拍的照片,四角是榕树树冠,中间是散发着强烈光线的一轮灼日,没来由地让神荼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个地方小小的动了一下。明信片的反面只有一行字:“有时候觉得,所有美好都似曾相识。”

在那份信里,安岩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着各种琐事,讲他最近看的书,讲他倒霉地从楼梯上摔下来,语气有几分夸张,好像能隔着信纸看见他手舞足蹈滔滔不绝的模样,几分滑稽,让神荼不自觉地把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然而在信的末尾,安岩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神荼看着忽然就觉得自己看见了那个在灯下安静写信的少年。

【Matilda问过Leon:“Is life always this hard,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 ”
Leon回答她说:“Always like this.”
如果这个问题,换成我问你呢?神荼,你会怎么回答?
我想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不是痛苦缠绕我们一生,只是我们从未尝试解下它的枷锁,用一种真正的淡然的方式。】

神荼手里拿着信往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余光里瞥见书桌上坐着的少年正歪着头看他,纤细的小腿小幅度地晃荡着。他开口,声音里有一脉汩汩流动的清泉:“你愿意尝试吗?”

我想我会的,他默默在心里回答,他想他应该尝试把那个故事告诉安岩,一个并不怎么有看点的故事,它关于一个男孩,和一场纷飞的大雪。

————tbc————

熬夜码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写什么T_T
然而看在我这么苦逼的份上,跪求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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